冯凭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一双手往床上摸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拓拔叡。

他穿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因为屋子里有点黑,他看不见,盲人摸象似的,伸着两只手在空中摸。“咚”的一下,他撞到柱上。

冯凭使劲揉了揉眼,看着他走近,问道:“皇上,你在做什么呀?”

拓拔叡听到她说话,才看到床,揉了揉额头,忙摸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寻到床头。黑暗中,他两只手在她头上摸摸拍拍,低声笑说:“你还没睡呢?”

他声音难得的,有点羞涩的意味,双手微带凉意,柔软修长的捧住她的脸蛋。冯凭心悸了一下,脸一热,低了头小声说:“睡着了,被皇上吵醒了。”

拓拔叡摸到她双手握住,往床边坐下,说:“朕想做一件事。”

冯凭脸发烧,耳朵发热,说:“皇上想做什么?”

拓拔叡说:“你见过你娘吗?”

冯凭愣了一下:“啊?”

拓拔叡说:“朕想出宫去,看看她。你说朕可以去看她吗?”

冯凭顿时明白了,他不是问她的娘,是在问他自己的娘。这个十二岁的大男孩,他还从来没见过亲娘呢。

冯凭说:“皇上想见谁就可以去见,不用询问旁人的意见。”

拓拔叡说:“朕知道。只是朕从来没有见过她,你说朕去了,她见到朕,她会高兴吗?万一她不想见到朕。”

冯凭不敢贸然回答这个问题。拓拔叡说:“朕想悄悄出去,看一看她。”

冯凭道:“可以的。”

拓拔叡说:“朕知道可以。朕只是告诉你一声,你陪朕一起去。”

冯凭说:“好的。”

“皇上要现在去吗?”

“现在。”

冯凭说:“好,咱们怎么去。”

她一边说,一边揭开被子下床。她身穿着件水儿红的小衫,银红纱裤儿,是睡觉的衣裳,也不换了,直接在外面穿上裤子和皮袄儿,羊皮靴子,跟着拓拔叡去寝殿前面,换太监伺候更衣。

小太监叫李贤,是拓拔叡新提拔上来的,年纪还轻,不过做事情稳重,周到细心。拓拔叡换上一身寻常穿的黑色锦袍,小太监带上深夜出宫的令牌,李贤又给他拿了件白色狐狸毛的挡风披上,说:“夜里冷,皇上当心着凉。”

拓拔叡对冯凭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常夫人知道?明白朕的意思吗?”

冯凭连连点头:“明白的。”

闾氏住在云中宫,离太子东宫比较近,离西宫也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并不太远。

其实这么多年,拓拔叡都知道他母亲住在那里,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也没有见他。

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好像没有任何干系似的,肉么,掉下来就掉下来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谁也不认识谁。

他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吧,渐渐懂事了,知道了照顾他的人不是他的亲娘,知道了他在世界上还有一个亲娘,他就特别想见她。特别是当他伤心,受了委屈的时候,他就想要亲娘。

他的父亲太子跟他并不太亲,他的皇祖父对他很严厉,幼年的他生活无忧无虑,但总是感觉缺了一点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他就会想要娘。因为别人都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儿子的人,任何人对他的好,都比不上亲生母亲对他好,因为他是母亲生下来的,是母亲的血肉化成的,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母亲和儿子分开。他觉得如果母亲在身边,自己一定会更加幸福,更加满足。

他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他,心里就越发思念。他觉得母亲一定和他一样,在宫廷的某个角落牵挂着他,思念这宝贝儿子,也许,她在伤心的以泪洗面。他多么想念她啊!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特别羡慕南安王拓拔余。拓拔余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耍。拓拔余从小也是保母抚养,母亲不在身边,但是他的亲生母亲,丽贵嫔,特别惦念他,总是悄悄的给他送礼物,送东西,送母亲亲手做的针线。他就特别羡慕拓拔余,觉得别人说的很对,亲娘的确是最爱儿子的,丽嫔娘娘多么千辛万苦的和亲生儿子保持着联系啊。自己的娘应该也是这样的。

他心里想,心里盼,但是他娘从来没有给过他一点讯息,好像世界上并没有这个人似的,只是他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