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岁栖白这样的男人,大概也万万没想到过会在追捕恶人的途中忽然结交一个朋友。

他们刚交了朋友,雨就停了,岁栖白从火堆边站了起来,他瞧了瞧荀玉卿,已有走了的意图,荀玉卿便也急忙站起来,要将他送出门去。这只不过是一间小小的破庙,他们二人方才还是敌对的关系,此刻却好似朋友相会,时近分离一般。

岁栖白走到门槛处,忽然道:“我家住在岁寒山庄。”他顿了一顿,又去看荀玉卿的表情,“不过近日怕是不在家。”

初时荀玉卿还没有反应过来,见岁栖白一直未走,才回过神道:“没关系,我待你回家了,再去拜访就是了。”他笑了笑,将长发微撩,不太好意思道,“我如今居无定所的,倒不能邀请你来做客了。”

“无妨。”岁栖白淡淡道,“我会等你的。”

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平白无奇,很是真诚。荀玉卿听得心中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荀玉卿便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他敢逃离蓝千琊,肯耐住寂寞学武功,肯吃苦,肯忍痛,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害怕,不过是因为孤独。学成武功之后,他便没有了目标,虽然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的,但哪里却又都不是归处。

有些时候,荀玉卿也会想,自己学一身武功不被别人欺负,但明日该怎么生活,以后要做些什么,却又全无头绪了。

后来遇上了卜旎,虽然并不寂寞了,也不需为明日的衣食起居所担忧,但卜旎是个浪子,甚至比荀玉卿还要没有目标。

因此,岁栖白的这句等待,对荀玉卿而言,有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无论日后荀玉卿去到哪里,或是何其落魄,总归有一个人,还肯做他的朋友,还肯等着他,等他来做客。虽不是家,但却是一个能够放松的,休息的,倾诉的地方。

荀玉卿只觉得一直空落落的心窝忽然被什么填满了一般,他凝视着岁栖白的脸,只觉得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突然就变得可爱俊俏了起来,有说不出的讨喜,说不出的温暖,之前那种以上帝视角去看待岁栖白的想法也都荡然无存了。

“那我一定会时常去打扰,只怕你到时候要嫌我烦哩。”荀玉卿难为情的笑了笑,他在这个瞬间忽然就能够明白为何江湖人士对岁栖白敬畏有加,却也信任有加了。

他这时已是真心实意的想与岁栖白做一对真正的朋友了。

卜旎愤愤不平的插话道:“玉卿儿!不准你学我却跟他说话。”

两人谁也未曾理他,雨后的阳光出来了,岁栖白已要走了,他极平静道:“不会。”

这人好像连一点俏皮话都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