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山庄的路并不难走,加上岁栖白一道随行,自然更无任何阻碍。

两人来到岁寒山庄的大门前时,大门已经开了,门口只有一个干瘦的老者候着,那老者看着约莫五六十年,个子不高,拉着张马脸,脸上生着许多麻子,看起来精明干练,又有些冷酷而不近人情,站在大门口,好像棵枯死了的木桩子。

“小少爷!”

岁栖白下了马,牵着簪梅往山庄内走去,荀玉卿跟小瘦驴落在后头,便被完全挡住了,不过以荀玉卿这个视角看去,倒是清清楚楚的能看见那老者从一脸冷漠立刻变成了兴高采烈,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拧出蜜来,他快步走上前来,一把牵住簪梅,乐呵呵道:“小少爷,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

“苏伯。”岁栖白转过头来看着荀玉卿,淡淡道:“这是我的朋友,荀玉卿,他来做客。”

“哎!”

荀玉卿便听得那苏伯极欢喜的应了一声,但当他越过岁栖白看见自己的时候,脸色却又立刻从喜悦变成了僵硬,很快皱起了眉头,变成不大高兴的表情。岁栖白站在他背后,自然是看不见的,可荀玉卿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道这老人家怕是很不喜欢我哩。

“晚辈见过老人家。”荀玉卿笑吟吟道,心中却隐隐起了离开的念头。

“既是小少爷的朋友,自然是欢迎至极。”苏伯的语气不冷不淡,看起来就如他的外表那般不好亲近。荀玉卿牵着驴子,愣是半点没听出一点儿‘欢迎至极’的意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是微微笑了笑,随着岁栖白进去。

岁寒山庄的大门口种了两棵老松,其余的则应当都是梅树,因为季节未到,光秃秃的一片,颇有些寒景凄凉的意味。

“……说起来,你既然爱梅。”荀玉卿四下打量了会儿,问道,“那种不种果梅?”他这话问得自己都笑了起来。

岁栖白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极平静的说道:“不种。”

苏伯这时已牵过驴马,找人将它们带去妥善安置了,这会儿跟在两人后面,更是闷闷不乐,要是眼神如刀,这会儿荀玉卿怕是背上都被千刀万剐了,但到底荀玉卿瞧不见,他看着岁栖白一脸认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只道:“我是不是极不风雅?满脑子只想着吃,白糟践你这些精心照料的梅花了。”

“各有所爱,不必在意。”岁栖白倒没有生气,似乎也不是很明白荀玉卿在笑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道,瞧他认认真真的模样,怕是打生下来,也从没有人与他说过几句趣话,开过半句玩笑。

荀玉卿将眼角笑出的眼泪揩去,直起身体来,若这会儿换一个人,恐怕他不但要嫌弃无趣无聊,还要觉得尴尬了。但眼下换做是岁栖白,荀玉卿却一点也不觉得乏味,只觉得他这人实在是认真的有些可爱,目光不由得越发柔软了起来:“岁栖白,你这人真有意思。”

这约莫是岁栖白破天荒的被人夸做“有意思”,当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竟叫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过了好阵子,他才道:“你也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