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小木的身体拖不得,荀玉卿便连夜动了身。

金蛇的居所无人知晓,只因他与银蛇生性都颇爱阴冷湿寒之地,因此住得地方也是叫人料想不到。

他们俩住在雪山上的一个洞穴里。谁能想得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金银双蛇,竟然酷爱又冷又寒又偏僻危险的雪山呢。

但这世上许多人,本都有些令人难以理解的怪癖。

路程虽然不近,但好在也许怪人总是特别爱凑堆,打万草谷前往雪山蛇窟的路程并不是非常远。荀玉卿策马狂奔,待到了雪山之下,便将马儿转手卖掉,置办了件棉衣,又买了条黑布,便徒步上了雪山。

如今已是早春,可雪山却不见回暖,荀玉卿刚上山腰,便觉得气温骤降,寒冷无比,将棉衣披在身上,用轻薄的黑布蒙住双眼,确保目能视物,又不至产生雪盲。他顺着小路行走,可在这雪山上,本就是如大海捞针一般,但荀玉卿又能怎么办呢,他唯一能相信的,能凭借的,也只有记忆之中对金银双蛇的些许介绍。

银蛇在这极寒之地养过一条药蛇,通身雪白,爱食毒物,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剧毒,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解毒良药,肉灵芝也是那药蛇在寻觅猎物时发现的。银蛇死后,这条药蛇便叫金蛇驯养,金蛇与银蛇不同,生性要乖僻冷厉的多,只知每日驱使药蛇寻找灵草毒物,供以自己练功。

要是在这雪地之中找到药蛇,那离找到金蛇也就不远了。

可这茫茫白雪之中,找到通身雪白的药蛇,却也不比登天简单多少。

荀玉卿找了几日毫无结果,不得不折返回山下小镇休息,心情便日渐煎熬了起来。这一日他又再上山,忽闻到一阵极腥臭的气味,他顺着气味追寻过去,只见一株极艳丽夺目的毒草周围盘桓着条雪白的巨蛇,正嘶嘶吐着信子。

按常理而言,蛇在极寒之地应当会进入冬眠,这条药蛇也不知吃了什么,竟丝毫不觉寒冷。

既见着白蛇,便也离金蛇不远了,这处雪山空茫茫一片,枯木没见几棵,嶙峋怪石倒是不少。荀玉卿藏身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后面,身上穿着雪白的棉衣,乍一眼竟看不出有个人来。

没多一会儿,一个极高瘦的人影就打雪中飘了出来,他身上穿得衣服纹着金线,在茫茫白雪里格外的刺眼。他的脖子很长,就好像骨头特意抽出来了一块,人倒是不太丑,可也不怎么好看,声音透着一种阴森森的寒气:“好孩子,你很听话。”

他伸手摸了摸那白蛇,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来,喂给了白蛇,嘿嘿冷笑了两声,阴恻恻道,“我就不信了,岁栖白那家伙中了这么多天的毒,眼睛又瞎了,还能赢我不成?”

岁栖白?他……他瞎了?!

荀玉卿心神一乱,不由得呼吸加重了许多,金蛇虽不是个东西,但到底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瞬间便发觉此处还有旁人。他的轻功诡异莫测,眨眼间便飘到了极远的地方,冷森森道:“是谁?快出来。”

不会的……也许,也许只是雪盲症,古人不知道雪盲,只当是瞎了也说不准。

荀玉卿躲在石头后面,也无暇顾及自己也许暴露了踪影,脸上一凉,雪好似又下大了些,药蛇在吐着信子,在雪地上缓缓移动着。金蛇连叫了几声,见无人出来,但心知肚明有人就在附近,不由得冷笑一声,轻身一纵,便往家中去了。

如今可不止是柴小木的肉灵芝,还有岁栖白……

便是知道金蛇的蛇窟是刀山火海,荀玉卿也非得去闯一闯不可了,更别说他本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来的。

金蛇有恃无恐的很,思及他的仇家有不少折在雪山上,他的这种自信倒也不怎么奇怪。更何况金蛇久居雪山之中,又养了一堆毒物,到了他的蛇窟里头,贯来只有别人担心害怕的可能,哪会有他害怕担心的情况。

四周白雪覆盖,唯独金蛇的洞窟光秃秃的一片,好似这雪山的山壁忽然被挖空了一块一般,四周没什么遮掩,荀玉卿不敢靠近,只远远瞧着,便见着了岁栖白闭着眼睛盘坐在被挖空的那块地方,那地方并不太大,金蛇的洞窟是在下头,至多算是个入口,他的长剑立在身前,四周不少毒物并不敢前进。

金蛇好似跟岁栖白说了些什么,他那张惨兮兮的鬼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来,岁栖白毫无回应。

没多一会儿,金蛇便往地下走了,那药蛇似乎十分惧怕岁栖白,避得远远的,贴着石壁的面儿游了进去。

过了许久,雪愈发大了,荀玉卿瞧了瞧四周,见金蛇约莫不会再出现了,便打石头后现出身来,他的外衣上几乎覆满了雪,连带着的兜帽上也全部都是,他抖了抖身子,便洒落了一身的雪花。

岁栖白的眼睛并没有动,但是他的手已经握在了剑上。

看不见的岁栖白,到底还是岁栖白。

风中有什么东西扑飞而来,岁栖白扬剑一刺,那东西轻飘飘的,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竟是一件带着体温的厚软棉衣。在这苦寒之地,又是金蛇的家门口,谁会这般好心送他棉衣?

“你这剑可千万不要刺到我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