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知道今天已经是瞒不住过去的事情了。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倒在自己女儿的剑下。不过一切都好像水到渠成一样,有无数的手在后面推波助澜,一步步的将侯府推到了这个境地之中,但是又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这一切是与顾雨绮有关的。就连她今日的突然到访都是十分的偶然又好像是必然一样。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顾雨绮能将顾思阳保下来。

因为她知道以顾怀中的心胸,是断然不会容的下一个顾思阳的存在的。因为他的存在就好象在顾怀中的脸上深深的打下耻辱两个字,只要顾思阳行走在人世间。顾怀中就会终日嫉恨他,他是顾怀中被人背叛的最活生生的证明。

“你要揭发的是谁?”顾雨绮问道。

云恪的手一直承托在她的腰上,让顾雨绮感觉到十分的安心。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艰难前行,而现在多了一个云恪时刻的站在她的身边。

“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姑娘,听说过大?的繁华,于是从草原跑出来,不了却被人卖到了一家大?人的家里当丫鬟。”柳月缓缓的说道,“我跑过,被痛打的要死的时候遇到了顾怀中。”

柳月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一脸阴沉的顾怀中,当年的他可不是现在的样子,一身铠甲,丰神俊秀。瞬间就将她的心给抓住了。她向往大?的富庶与安定,她也喜欢大?男子的儒雅与俊秀,顾怀中的出现,满足了她心底一切对大?的向往,她觉得自己发疯了一样的爱上了顾怀中,不顾他是敌军将领,也不顾他已经娶妻了。

她想的是就要得到这个男子,成为他的妻子,随着他凯旋。随着他去领略大?的富贵与繁华。

女扮男装跟在他的身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其中的艰苦有多少,提心吊胆有多少,她就不和外人说起了。柳月刚到顾怀中身边的时候。岱善找到了她,要带她回去,可是她不愿意,她为什么要回到那个草原上?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

岱善被她惹怒了,在她的身上下了禁制还强要了她,她觉得自己是恨岱善的,她以死相逼,逼走了岱善,岱善走的时候很匆忙丢下了他的药箱,里面存着大量的寒心草的草蜜,他出草原就是为了找这个,以及找她的。

柳月成功的将顾怀中勾上了床,还花了点心思没让顾怀中发现她不是第一次。

之后她怀孕了,顾怀中只能将她留在附近的镇子上。直到孩子生下来,从那以后,她就将孩子寄养在边境的镇上,自己依然女扮男装跟在顾怀中的身侧,照顾他的起居。

那时候顾怀中还只是一个游击将军,军衔并不算高,但是因为他是梁大将军的女婿,梁大将军也有意栽培他,所以军中的事务多会交给他去协同处理。

有一次梁大将军染了点风寒,那几日,顾怀中尝到了掌权的甜头,等梁大将军病好之后,权利又回到了他岳父的手中,这一来一往的心理落差让顾怀中十分的闷闷不乐。

顾怀中回到自己的营帐和柳月说起了这个件事情,柳月就问他想不想让自己的岳丈一直病下去呢?

顾怀中当然想了。

于是柳月就将寒心草拿了出来,告诉他寒心草草蜜的用法。

她知道顾怀中是起了心思了。因为她亲眼看着他在营帐之中枯坐了一夜,桌子上摆着的就是这种草蜜。

他如果没有心的话,早在她将这种东西拿出来的瞬间就应该呵斥她,制止她,甚至是撵她走。

柳月知道顾怀中悄悄的将那种草蜜给梁大将军用过,但是后来大概是怕被揭发,用了一两次也就停了。起是现在柳月才是想明白,那时候顾怀中并不是害怕被揭发而停止给梁大将军用药的,而是他在军中的声望不够,不足以取代梁大将军,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岳父出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怀中在边关大小胜仗也打了不少,声誉渐隆,梁大将军也对他越来越信任,越来越依仗,梁家军的军中事务他也了若指掌,就在这个时候,小河滩一战打响了,顾怀中偷换了情报,将梁大将军的兵马引入了河滩流沙之中,致使梁大将军兵败,中箭,他又假意带兵驰援,将陷落在流沙围困之中的梁大将军给救了回来。

如此他在梁家军之中已经成为了众人信赖的对象,梁大将军的那毒箭伤的并不致命。

柳月看着顾怀中将梁大将军的药换掉,但是他却没有再动用寒心草的草蜜。他只是回来抱着柳月哭诉了一夜。

柳月说道这里,眼睛朝顾怀中看了看,猛然醒悟!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

不错,就是听了他的苦衷,柳月才决定去替他下药的。他想她展示了一副近乎完美的画卷,只要将来他能接替梁大将军,这梁家军就是他说的算了,以后不管是军费,粮草,各种军饷,都会掌控在他的手中,在他的手里可不就是在柳月的手里了吗?他还向她讲述了江南的富庶秀美,京城的巍峨壮丽,只要他能领军,他就能建功立业,裂土封侯。

柳月忽然觉得自己很傻,以为当时的顾怀中是真的真的很爱她。所以她甘心的去为顾怀中给梁大将军下寒心草的草蜜,时间长了,用了顾怀中那没有什么药效的草药,用服用了柳月的寒心草,梁大将军的身体自然是越来越垮,直到最后一命呜呼。

然而那时候梁家军并没有真正的被顾怀中所掌控,因为大多数的将领资格都比他老,而且大家都对梁大将军的逝世表示有所怀疑,为了整顿梁家军,他秘密上走景帝,说其中有人起了异心,可能会有兵变发生。景帝远在京城,自然不甚了解边关的事务,梁大将军去世已经是对边关局势的剧烈打击了,如今又有人要兵变,这让景帝在京城怎么能坐得住,他先是调走了几个梁家军的老将军,随后自己御驾亲征。

这便是当时为什么景帝忽然突发奇想要去边关的原因了。文武百官皆来劝说,但是景帝却依然一意孤行,并不是他随意任性,而是梁家军是他手里的王牌,一旦梁家军哗变,他怎么能在京城安枕无忧。

他必须去边关亲自坐镇才行。

云恪与云凌面面相觑,两个人的脸上均是一脸的凝重。顾怀中早就听的心惊肉跳了,他几次想跳起来去弄死柳月,但是被秀儿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给治的死死的,顾怀中这才感觉到自己似乎走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你们可知道为何他能救陛下两次吗?”柳月似乎力气越来越小,停顿了好久才缓缓的问道。

云恪的心头一动,“难道你是说父皇的两次涉险,均是他设计的?”

“陛下出巡,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身陷险境之中。”柳月冷冷的一笑,“是他将陛下的行走路线告诉了柔然。柔然人第一次只是试探,却也十分的凶险,他成功的救出了景帝,但是他觉得这功劳还不够大,于是如法炮制了第二次,第二次他差点也将命搭在里面,但是你们大?有句话,富贵险中求不是吗?他求到是这定远侯的封号,还有这座御赐的府邸。”

“你胡说!”顾怀中一听这个,急了,怒骂道。

“我胡说?你不会柔然文字,还是我帮你写的布条。”柳月冷哼道,“你以为你写的那个底稿扔掉了吗?我收起来了。顾怀中,我说过,没有我你当不了定远侯的,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也说过,你要对我好,不然我会让你不得好死!你也忘记了吗?”

“贱人!”顾怀中怒吼道,他是真没想到柳月居然还存着那东西,那柳月当时烧掉的是什么?这个女人,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拿捏他了吗?他真的好恨,恨上一次没将柳月掐死!

如果上次不是顾思雨忽然出现,柳月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人是不可能将他所有的罪行都公诸于世的。

顾怀中暴跳如雷,柳月却是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挂怀中,随后又看向了顾雨绮,“娘娘,我愿意将那两张纸条交出来,你可能答应我,用这两张纸条换取岱善和顾思阳的安全呢?"

这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顾雨绮的预期,她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外公的死是与顾怀中脱不了干系的,但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顾怀中不光设计了外公,更设计了自己的公公,云恪的父亲。

这已经不是她能不能说的算的事情了。

“顾思阳是我的弟弟。”顾雨绮只能缓缓的说出这一句话来。

柳月一听就明白了,顾雨绮的意思是她会尽最大的能力去保护顾思阳的,至于岱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说岱善是完全无辜的,那也不对,上一世自己的母亲就是死在岱善的寒心草之下,那时候岱善已经跟随柳月来了京城。那药到底是不是岱善给柳月的,顾雨绮现在也无从问起了,因为都是隔了一世的事情了。

顾雨绮看向了云恪和云凌,云恪与云凌相互对看了一眼,云凌唤来了侍卫,将顾怀中团团围住。

顾怀中一脸的死灰,眼睛死死的盯着柳月不放。

“你不用盯着我看,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我下的药。”柳月说完就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牵动了她腹部的伤口,岱善本已经替她止住了血了,现在又开始朝外面渗出血丝来。

小草按照柳月说的地方,找到了顾怀中当年写下的通敌底稿。

云恪心底是十分着急的,如果顾怀中通敌的罪名坐实,那便是要将顾雨绮也一并拖下水了。

别说将来顾雨绮不能封后,就是现在太子妃的份位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云凌自然知道云恪眼底流露出来的焦灼是为什么。

但是他也爱莫能助啊,这种事情怎么解决就要看父皇的意思了。

云恪马上调来了人手将柳月与岱善关押在侯府之中,派了重兵把手,侯府之中所有的奴仆也全数被圈禁到了一起,至于顾思雨,依然被关在她原来被关的地方。而顾怀中,则上了枷锁,直接关在他的卧室之中。

其实刚刚看到那两份底稿的时候,云恪的第一直觉就是烧掉它们。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底稿烧掉,也就意味着他自己都在包庇定远侯府了,到了景帝的面前,他都说不响。

所以云恪决定赌上一赌。

他与云凌先将顾雨绮送了回去,自己则带着底稿与云凌一道前往了凤仪宫。

凤仪宫的大殿之上,景帝神色凝重的看着云恪拿来的东西,眼底阴云密布。

云恪从没感觉到自己会如此的忐忑的跪在父皇的面前。每一次来面见父皇,他都是心中有底的,只有这一次,他惶恐不安。

顾思阳和顾思雨不是顾怀中的亲生儿女,但是顾雨绮却是!

一旦顾怀中罪名成立,顾雨绮必定身受牵连。

云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大不了他这一世也不再立后就是了。

依然将慕容王妃追封一个名号在太庙里面供着就好。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一世顾雨绮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皇后,如今可能这个梦想要破灭了,也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的完美。皇后不皇后的不过是一个虚名,可是他真的很想给顾雨绮啊。

“带他来见朕!”良久,景帝才缓缓的说出这句话来。

“是。”云恪起身,出去,走到了凤仪宫外,他才觉得自己每迈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他亲自将顾怀中带来了凤仪宫,然后就与云凌退到了宫门之外,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静对看。

云凌也难受,顾雨绮如果是待罪之身了,黛眉又能好到哪里去,早知道这样的话,他不如早点下手,将黛眉带走。

“殿下,殿下。”就在两个人焦急的等候在凤仪宫宫门之外的时候,东宫的一个小太监匆忙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有事说!”云恪一皱眉,“慌慌张张的算是什么样子。”

“太子妃娘娘,带着小王子出了东宫了。”小太监急道。

“什么?”云恪的心猛然一沉,云凌也是一急,“你且慢慢说,万一是太子妃只想带着小王子出去散散心呢?”

“不是啊。”小太监说道,“太子妃娘娘将礼服和凤冠都换下来,放在了屋子里。”

“哎呦,这个时候她闹什么啊。”云恪觉得自己的脑门轰的一下,人都有点飘。

“我去看看。”云恪对云凌说道,“父皇这里你盯着。”

“恩。”云凌点了点头,目送着云恪匆忙的离去。

云恪着急忙慌的拍马追上了已经快到京城门外的顾雨绮。

她果然只带了黛眉和润盈,还是一身的素服,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孩子被黛眉抱在手里。云恪气急败坏的将马车拦下,顾雨绮从马车里面探出了头来,还没等说话,就被云恪一把拽入了怀中,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紧紧的抱在胸前。他全然不顾城门的百姓投来的诧异目光。

“你跑什么!”云恪焦急的说道,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你为什么要走啊!我不是说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一起面对的。现在你出事,丢下我一个人跑了算干嘛的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难道到现在你都还不信任我吗?我究竟要怎么样做,你才能相信我呢?不管你是不是罪臣之女,你都是我云恪的妻子,就如同不管我是不是太子,你都会是我的阿囡一样一样的。你现在带着儿子一走了之,你叫我怎么办?阿囡,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眼眶之中布满了泪水,越说越是心酸,她究竟是要他掏心掏肺还是要他肝脑涂地才会相信他一回呢?

为什么要偷偷的跑掉?

顾雨绮骤然的被云恪抱在怀里,紧的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本是一头雾水,想要问他究竟是怎么了?

等她静静的听完云恪的话的时候,她却笑了起来。

“你先放开我。”顾雨绮用手指点了点云恪的肩膀。

“不放。一放你就跑了。”云恪就如同一个别扭的孩子一样,“你要走可以,带着我!反正没有我,你哪里也别想去。”

“你啊。从哪里得来的错误信息?”顾雨绮失笑道,“我只是想去母亲的陵墓之前祭拜一下,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哪里是想跑啊!”

“啊?”云恪显然有点回不过味来。“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顾雨绮好笑的说道,“难道我不应该第一时间将顾怀中做过的坏事都告诉母亲吗?”

“那你......”云恪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大舌头,他缓缓的放开了顾雨绮,却依然握住她的肩膀,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飞了。“那你不是离家出走?”

“我?离家出走?”顾雨绮背不住乐了起来,“为什么我要离家出走啊?”

“难道不是因为你马上要变成罪臣之女了,怕牵连与我,才要离开我的吗?”云恪问完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你难道不爱我?”顾雨绮反问道。

“我爱啊。当然爱啊。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没关系,只要你问,我就回答。”云恪说道。

“那不就得了?我离开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你不爱我了。至于其他的,对于我来说算什么?”顾雨绮笑道。

云恪的心瞬间的就飞翔了起来,他也不管现在是在哪里了,也懒得去管自己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尊严了,一把抱起了顾雨绮,原地转了一大圈,随后才将妻子放下来。

“我和你一起去。”云恪对着顾雨绮笑道。

“可是父皇那边?你不要回去看着吗?”顾雨绮问道。

“没事,云凌在。”云恪牵着顾雨绮的手,说完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

城楼的百姓看了眼前的一幕,均是一片的唏嘘,早就听说过太子对太子妃娘娘疼爱入骨,他们这些当老百姓的都以为那不过是一种传说和神话,现在这个传说就摆在他们的眼前,叫他们怎么可能不欣喜?舞,毕竟人心都是向往一些美好的事情的。

凤仪宫里,顾怀中跪在景帝的面前,浑身都在颤抖。

“陛下。”他也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汗水或者是他的口水了,反正是淋淋漓漓的朝下滑着。“臣罪该万死!”

那字迹是他的,他抵赖不了。

“朕曾经是那么的信任你!”景帝沉痛的看着自己所仪仗过的肱骨之臣啊,“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吗?”

顾怀中只是瑟瑟发抖的跪在景帝的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一切的语言和辩解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的。

“陛下。”皇后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之中,她轻轻的叫了一声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