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四川的各个交通要道都已经被封死,非获批人员不得入内。

顾沉光神色冷静的吩咐人去准备救灾物资,能找到的帐篷和饮用水都一股脑的往车上搬。他自己给在特种部队的朋友打电话,要了批准,把自己一车的救灾物资运进四川。

朋友得知他弄到了一车的救灾物资,很是兴奋。立马打电话让人准备放行,倒还不忘叮嘱他:“你东西送到就好,自己最好不要去,现在余震不断,还很危险。”

顾沉光按了按眉心:“不,俊承,你帮我一次,我能不能坐你们的专机进四川?”

方俊承皱眉:“你进四川做什么?要加入志愿者?”

“不是,”顾沉光呼出一口气:“我有个亲人,在四川,我现在联系不到她了。”

“亲戚?什么亲戚值得你这么不要命的去救?”

“......很重要的。你先别问这个了,这个忙,能帮么?”他现在没有任何闲情逸致,去和朋友解释这个重要是有多重要。时间就是生命,顾沉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这句话有如此深刻入骨的理解。

电话那边,方俊承沉吟片刻,答应:“好,带上你没问题,但是你会跳伞么?没有学过如何跳伞,想要在降落情况这么的恶劣的情况下冒然尝试,根本就是去送死。“

顾沉光已经拿了外衣往车库走,按键合了电梯门,说:“学过,我之前做志愿者时,受过专业的训练。”

“那就好,直升机还有半个小时起飞,不可能等你。你要是真想来,半个小时后赶到。”

“好。”没有多言,顾沉光沉声答应,挂掉电话。

眼睛望过去,瞟一眼时间,5月13日凌晨1点22分。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十小时五十四分钟。

顾沉光右手紧紧扣住方向盘,目视前方,沉静晦暗。心早已经跳的连成一片,神志却再没有比此刻更为清澄冷静。

车速打到120迈,飞奔在北京阑春之际凉风瑟瑟的夜晚里,几不见影。运气倒好,一路绿灯。

车内的人却早已红了眼,像一只拉紧了的弓,神色冷静,气场强大,却不知,何时会断了弦。

到达的时候,是1点46分,原本一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跑了不到半小时。

顾沉光停了车便拉开车门冲了出去,军队大院长大的人,对军区多少熟悉,此时沿着记忆里的方向,一刻不停的往升降场跑。他能清晰的听见耳边自己的呼吸,一声沉过一声,却感觉不到心脏里早已蔓延千里的疼痛。

方俊承等在一边,眼睛在手表和门口间转换。身边,一众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正有条不紊的默声登机。

顾沉光赶到时,登机正进行到一半。

没有喘息的时间,方俊承抵着直升机巨大的嘈杂声,大声冲他喊:“你亲戚在哪儿?”

顾沉光喊回去:“成都!”

方俊承闻言,指了指左边第四架:“去那个!”

顾沉光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一眼,转头,目光沉静。看着挚友,一字一句道:“多谢。”

方俊承笑了,方正刚毅的脸在一身军装上更为耀眼,大声怼回去:“滚丫的!那么多事儿!赶紧上,活着回来请老子吃饭!”

顾沉光也笑:“好。”

言毕转身,两人各自走向命定的路。兄弟之间,半生所向,勿需多言。

————

直升机上,众人磨戟以待,不一样的面孔,一样的肤色瞳孔,一样的义不容辞,视死如归。

厚重的迷彩涂上了脸,汗滴都有种庄严感。

带班人递给顾沉光一套装备,低声给他重复跳伞的各项注意事项,事无巨细,怕他受了伤丢了命。

顾沉光扣上最后一条带子,抬头看眼前挺拔的战士,严肃点头:“多谢,我会注意。”

那战士笑笑,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亲人在那里,不过不用太担心,成都灾情不重,城里还更好些。”

顾沉光沉默,没有回答,只轻淡笑笑,算回了对方的一片好意。

他何尝不知道成都灾情不重,可是他的小姑娘在那里,再轻的颤动,好像都要严重过整片天的坍塌,一片荒芜。他太害怕,他的小姑娘,会被那万分之一的命运砸中。

这一生未曾真切怕过什么,此刻顾沉光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泛滥成灾的,是清晰而深重的恐惧。无从抵抗,肆意蔓延。从心脏到指间,狠狠压着疼。

手机里已经打过了上百个未接电话,却依然只能听见公式刻板的女音,通知他电话无法接通。

顾沉光坐在位置上,扭头看窗外茫茫无际的蓝天白云,突然有点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