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半旬时,录取结果出来了。查成绩那天,南桪窝顾沉光怀里睡得呼呼作响,顾沉光一边抱着她,不时低头亲两口,一边隔十分钟打一次查询电话。

他其实不担心,甚至没有紧张的情绪。南桪的高考志愿是和他一起报的,总共十个志愿,九个北京一个天津,左右离不开他,这样就好。

而且以小家伙的成绩,第一志愿大抵是没问题的。这样最好,能有件事情让她开心开心——最近这段日子,她的心情太压抑了。

这么想着,随意瞟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手机,继续打。

出来了。

纵使不介意,但听到报分的前一刻,心还是不自觉一紧,狠狠崩起来。

屏起呼吸,一手慢慢磨着小姑娘的脸蛋,一手举着手机,静静听电话里公式刻板的女音报着分数。

一科完了再一科,最后是总分。

......

呼......顾沉光长呼出口气。

意料之内的分数,甚至还要高些,第一志愿肯定没有问题了。顾沉光默默笑起来,手指磨着她的脸蛋,一下又一下,小姑娘临场抗压能力还不错。

南桪悠悠转醒——脸蛋被他磨久了,有些火火的疼。她伸手把他的手拽进掌心握住,防止他再动。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人笑得开怀,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心情显然很好:“成绩出来了。”

“嗯?”南桪一惊,立马从他腿上爬起来,跪在上面,刚刚还迷迷糊糊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怎么样怎么样?能考上吗?”

他挑了眉,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他这么问,南桪歪着头沉思两秒,有些迟疑:“能......吧。”

“恩,”顾沉光点头:“那就能。”

“真的?!”有的人瞬间两眼放光。

顾沉光失笑,也不继续逗她了,慢悠悠报出了她的分数,从单科到总分,分毫不差。

南桪一听他报出的总分就高兴了,一时没办法反应,只记得坐在他大腿上乐呵呵的傻笑。顾沉光被她笑的心里发痒,心念一动,头缓缓凑过去,想要亲她。

还未触到,就见她皱了小眉头。

他一顿:“怎么了?还不确定?”

南桪点点头,忧愁,开始瞎操心:“你说,我会不会被调志愿啊?”

“......”顾沉光沉默片刻,安慰她:“不会。”

“......真的?”还是在怀疑。

他坚定点头:“真的,你的志愿专业,是整所学校里分数线最低的专业,怕什么?”

......好吧,也对。

南桪报的是历史专业,更确切的说,是清史。偏门到几乎令人闻风丧胆的专业,南桪却一脸坚定的要报。

顾沉光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心里也有些迟疑,微皱了眉,盯着那后面十个人的招生指标。

想不通,直接问她:“怎么想到要报这个?”

南桪一脸理所当然:“我觉得历史很好啊。”

“好在哪里?”人少所以竞争压力小么?

她坐在旁边,拿笔在那个志愿上描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抬头看他,眼睛明亮又认真:“因为历史很温柔,不会轻易改变,和抛弃。很温和,也很深邃,你好像是在学一个定律,但你又可以从这些定律中,找到你自己的观点。”

南桪不喜欢古板单一的科目,也不希望自己以后从事这样的工作。

哪怕看过极多的书,但是身为一个理科出身的大男人,顾沉光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小女孩的情怀。看着她,难为满心茫然还装得一脸严肃正经。

可南桪是多了解他的人啊,一眼便知道,该不懂的还是不懂。想了想,给他举了个例子。

“比如牧野之战,史书记载,是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周联军以4.5万人,击退商朝17万大军。听上去很厉害。对不对?”

“可是有人说,商朝十七万大军中,有很多是奴隶和被俘虏者,具有很大的流动性和叛变的可能,或许周联军的以少胜多值得质疑。”顾沉光点头,到这里,他都知道。

南桪继续:“可是你试想,如果你是军中主帅或一国之君的话,你会动用奴隶来打这么重要的一场仗吗?换句话说,你会把你整个国家的存亡,交给你从未善待的奴隶和别国俘虏者吗?事实很清楚,奴隶和被俘虏者在战场上,叛变的可能性远远高于英勇作战的可能性。商纣王再昏庸,也不可能不了解。”

南桪想继续说,这就是我说的,史书定律下的个人观念,所谓历史的乐趣。

没等开口,顾沉光先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不会。”

“......啊?”南桪没听明白。

顾沉光看她一眼,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是说,如果换做我,我不会。我不会去相信不值得相信的人。”

这是身为一个律师的首要准则。

“......”

明明是应该吐槽一个条理清晰理智过分的学法者不懂她所说的目的,但南桪看他冷静从容的吐出这句话,怎么就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