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不知道奥丁和洛基讲了什么,他只是独自坐在大殿的台阶上。

在大多数情况下,索尔都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他天性如此,他并不是感觉迟钝,他只是习惯了默默承担那些坏事,再转换成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让其他人放心。

可是现在,索尔有一种强烈的恐惧,他似乎要失去他的父亲了。

体魄强大、年轻力壮的神颓败地坐在那里,金发柔软地搭垂在他的耳边。夕阳从宫殿上方的斜窗中透了进来,洒在索尔脚边的锤子上。

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缓缓地从他身后的宫殿走了出来。

洛基在索尔身边坐下,有那么几分钟,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就静静地坐着,有那么一瞬间,这一幕和几年前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个皇子坐在沉默地一起,阿斯加德神族的年龄都在五千岁左右,他们才一千三四百岁,这些关于身世、地球、决裂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才发生了几年而已,尽管和千年相比,这段时间是如此短暂,却仍然改变了一切。

“走吧。”过了半响,洛基说,“奥丁在等待见我们两个。”

当黑发的神不再故意压低声音、不再奚落别人的时候,他那原本的声线听起来如此磁性动人。

索尔点了点头,他和洛基一起站起来。洛基瞟了他一眼。

“你不拿着你的锤子?”他问。

“就放在那儿吧,反正也没人拿得走。”索尔说。

……说得可真有道理。

两人走入宫殿,远远地,他们看到奥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兄弟俩来到老人面前,可老人却注视着窗外。

“我能够感觉到我在逐渐衰落。”奥丁说,“她要回来了,而我阻止不了她。”

索尔和洛基互相对视了一眼。

“您在说些什么?”索尔疑惑地问。

奥丁注视着城市边缘处即将泯灭消失的夕阳。

“海拉,死亡之神,我的第一个孩子。”奥丁静静地说。

索尔感到自己在眩晕,他似乎无法听明白奥丁的话,他用力地眨眼,以此来集中注意力。他的身边,洛基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奥丁,又下意识地看回索尔。

“您的……什么?”索尔喃喃道。

“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女儿,你们的姐姐。”奥丁仍然注视着远方,他缓缓地说,“她曾经与我一同征战沙场,我们平定了九大国度,只是可惜……她的欲望不断在膨胀,她天性嗜血,她想要征服整个宇宙。”

索尔站在那里,大脑缺氧,奥丁的话飘荡在他的耳边,可他无法理解。

“在平定九大国度之后,我想就此收手,可海拉不愿意。为此,她甚至逼我篡位、还袭击了我……”奥丁淡淡地说,“我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封印在异世之中。现在,我老了,我知道我即将逝去……等我死后,封印就会解除,那时她便会再次回来。”

索尔深呼吸着,而洛基则睁大着眼睛。两个皇子都十分难以接受,这个莫名其妙、突然蹦出来的长姐让他们两个都惊愕不已。从小到大,这将近一千五百年的时光中,他们从未发现过有这宫殿和国家里曾经存在着一位他们未曾谋面的姐姐。

“父亲……”索尔低喃道。

“记住,索尔。”奥丁终于看向了他,“她的力量来源是阿斯加德,如果她回来,她在这里多一天,力量就会强一分。”

“您想让我怎么做?”索尔低声道。

奥丁垂下头,他轻轻地叹息着,并未回答。

“海姆达尔是可信赖之人,如果遇到紧急的事情,可与他商量。”

老人缓缓地向后靠去,靠在椅背上。他的眼睛半睁半闭上,气息微弱。

“我要进行最后一次沉睡了……我希望能够保持沉眠数千年,至少能够给你们一些时间。”他缓缓地说道,“如果我逝去,儿子们……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们了。”

“等等,父亲,等等——”索尔着急地呼唤道。

一切都来不及了,奥丁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的身体开始放松,呼吸变得微弱而悠长。他的权杖从苍老的手指间滑落在地上,发出撞击的声响。

一声沉闷的声音,索尔双膝跪在奥丁的身边。他低垂着头,金色的短发搭在脸颊边,像是一只挫败的狮子。

就连洛基也久久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此刻,这位忽然横空出世的长姐出现,甚至比奥丁的虚弱更让他来得震惊。多了这个女人,他和索尔过去的很多争执都没有必要了……洛基曾经以为奥丁偏向于索尔,可现在来看,相比于弗丽嘉,奥丁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曾经对索尔的嫉妒和怨恨都是没有必要的……

这种巨大的震惊充斥着洛基的大脑,原本聪明灵活的脑子似乎此刻也开始卡顿。洛基没办法短时间理清这个事情,然后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原本夕阳照亮的屋内忽然暗了下来。

洛基看向宫殿的阳台,只见原本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渐渐阴云密布。大片大片的乌云在黄金宫殿的上方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