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昨日之事实在麻烦, 直到过来西府这边, 沈瑜都还没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帮, 如今倒是免了她再费时间犹豫不决了。

虽然她话中耍了小心思, 可如今既然如此, 她也不会再反悔。

宁谨少年时为解元, 如今又能在会试中夺魁, 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再加上他的心机手段,或许的确是前途不可限量,沈瑜也不介意卖他个人情。

等打发了报喜的侍女, 侯夫人方才又看向沈瑜,沈瑜抿唇笑了笑,恭贺了两句。

可侯夫人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盯着她看了会儿, 深深地叹了口气。

沈瑜有些吃惊,随后方才意识到, 这位怕是想起了自己那战死沙场的长孙。二房子弟争气是一回事, 长房却香火断绝, 便更显得凄凉。

因着宋予夺的缘故, 侯夫人再看沈瑜之时,都觉着又顺眼了许多。

这就是太后那封懿旨的好处了, 众人皆以为她与宋予夺乃是两情相悦, 故而无论是云氏, 还是如今的侯夫人,都或多或少对她爱屋及乌。

回想起初见之时侯夫人的神情模样, 沈瑜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方才我说到哪儿了?”侯夫人随口问了句。

她年纪已经大了,虽然神智并没什么问题,可被这么一打岔之后,也会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若是先前,她必定不会在沈瑜面前表露出来,得端着侯府夫人的架子,可如今却没再顾忌。

这已经是极大的缓和。

沈瑜察觉到,眼中也带上些笑意,轻声提醒道:“您方才是想说三姑娘的亲事。”

“是了,”侯夫人这才想起,摇头叹道,“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不过没等沈瑜开解安慰,她就又道,“这些日子,你对三丫头的性情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沈瑜答道:“早前三姑娘到兴庆宫去,我奉命带司仪司女史协办,那时已经与三姑娘相处过十余日。如今更亲近了些,也算是了解。”

“那你觉着,她怎么样?”侯夫人问。

“三姑娘心性单纯,性子软,”沈瑜自然知道侯夫人问的不止是这些,又道,“只是她近些年来并没学过什么管家的事宜,若是此时婚嫁,怕是未必能应付得了。”

当日太后为两位皇子选妃,若论起家世,宋予璇并不比旁人差,论及相貌,她有云氏那么个美人娘,自然也不差。

最后落选,便是因着她的性情。

她的性情手段,在寻常世家都应付不来,更别说是掌管王府了。

“你说的不错。”侯夫人忍不住向她抱怨了云氏,“早些年,我也劝过你婆母,让她教三丫头理家,可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如今再着急,也晚了。”

这么些年来,云氏自己都不管事,又怎么会去教旁人?

“我已经禀明了夫人,让三姑娘跟在我身边先学着,虽说我未必能教得多高明,但好歹学一点算一点。”

沈瑜能做的就这么点,至于择婿的人选问题,她是半点没准备插手的。

这是宋予璇的终身大事,沈瑜始终把自己当外人,并不想管,也担不起失手选错人的后果。所以这择婿人选之事,还是交给云氏与侯夫人她们来决定好了。

侯夫人倒没看出她的推诿之意,只说道:“那就先这么着,至于这人选,容我再想想。”

沈瑜的本事,她还是信得过的。

至于为宋予璇择婿,她并没准备指望云氏,毕竟云氏这些年来跟旁人鲜有往来,只怕对世家的熟悉还不如沈瑜。

可沈瑜也适合管这桩事,毕竟不管府内怎么看,出了宋家,她始终是个妾室。

当日太后懿旨颁布,侯夫人只觉得荒唐,如今却恨不得当初太后颁布的懿旨,是将沈瑜嫁过来为正妻。

便能开宗祠上族谱,将正房的所有事宜都光明正大地交给沈瑜。

她也不必再像如今这般费心费神地惦念着。

沈瑜并不知侯夫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要庆幸的。

她可不想跟宋家牢牢的绑在一起,有些事情帮一把也就算了,可给个正妻的名分绑死在宋家,那还是敬谢不敏了。

侯夫人拨弄着佛珠,明黄色的穗子微微摇动。沉默了会儿,她又想起另一桩事,开口道:“长房如今这模样,你也看到了……是该从旁支过继个孩子,好歹算是续上香火。”

“是,”沈瑜低眉顺眼地应了声,又道,“先前夫人说她不管此事,我如今还未见过那些旁支的孩子,就只能劳烦您了。”

就算是续香火,那也是他宋家的事,沈瑜将来可以代为教养,但却没准备自己来挑。

想了想,沈瑜又提醒了句:“只是东府那边还有不少事情没理清,生意刚重整,也得费心力盯着,只怕一时半会儿挪不出什么时间……”

侯夫人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好,那就等再过些时日。”

这一番长谈下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沈瑜见侯夫人已经有些疲倦,便知情识趣地起身告退。

及至回了东府修齐居,沈瑜正欲着人去皇城那边看桂榜确准下来宁谨之事,宋予璇便来了。她脸上带了笑意,轻快地说道:“阿瑜,我先前让人到皇城看榜,宁公子竟拔得头筹,是此次会试的会元。”

沈瑜在窗边坐下,无奈道:“好,知道了。”

宋予璇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任是谁看了自己喜欢的人能有此成就,怕都是眉飞色舞的。

沈瑜倒是能谅解,可还是觉着这事儿不大好。

宋予璇挪到她跟前,问道:“那你是不是……”

“是,”不用听,沈瑜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问话,无奈地笑了声,“我这就修书求情去。”

宋予璇抿了抿唇,见沈瑜拿了墨条来磨墨,先是高兴,可随后又有些担忧:“阿瑜,这事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这时候方才想起我了?”沈瑜斜了她一眼,又笑着摇了摇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当是赚个人情好了。”

只盼着这位宁公子能爬得高些,也好让她这份人情更值钱些。

沈瑜持笔沉思了许久,抬笔写下了尊称,而后行云流水般将这封求情书给写完了。

宋予璇在一旁看着,屏息不敢打扰,及至她将信放到一旁去晾着,方才又道:“只写这么一封就够了吗?”

“这件事的源头在何处,就从何处下手。”沈瑜掸了掸那信笺,反问道,“难不成还要给京兆尹府修书?”

宋予璇愣了愣,而后老老实实说道:“那必然不成。”

沈瑜起了点兴致:“你倒是说说为何?”

“京兆府会抓走耿轲,无非就是看在慎王的面子上。若是慎王松了口,那他们自然就会放人。”宋予璇先前从未同旁人商议过这种事情,如今还有些生涩,缓缓地说道,“可若是修书给京兆府,那边未必会听从,我们还会得罪了慎王府。”